1.
方木的抓捕非常顺利,因为陈霆压根没有反抗,他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,完全不反抗的便跟着方木走了。
不过就算陈霆反抗也没有关系,方木已经掌握了足够逮捕陈霆的罪证,就算黑帮势力再大,耗子,终究是斗不过猫的。而他们警察,就是猫。
陈霆自铐上手铐的那一刻就不再说话,他靠在警车内望着窗外,眸光深邃,像是在发呆。方木也懒得去没话找话,反正人已经抓到了,有的是时间撬开他的嘴。
不过这证据来的确实蹊跷,那封无名信封的U盘里装的全是陈霆手上的命案,每一项都是直接罪证,而各项罪证之间的时间跨度之久也令方木咋舌,最早和最新的居然距离有十几年之久。
看来这个送证据的人一定很恨陈霆,但是如果恨,为什么偏要等到这么久之后才来举报呢?
方木觉得这是案件的一个重点,需要深究。
牵扯的命案太多,反而不能太依赖直接罪证,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,只能先审过陈霆再做断定。
时间:2017年3月21日 上午10:20
地点:香港警署 审讯室
距离昨天不过一天的时间,原本让人闻风丧胆、威风凛凛的黑帮老大陈霆就这么落网了。
狭小的审讯室内就只放了一张桌子,两把椅子,方木看看坐在他对面戴着手铐沉默不语的陈霆,又看看放在面前的审讯表,决定还是先开口:“陈霆,你知道自己为何被捕?”
男人勾起嘴角,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:“知道。无非是,杀人、越货之类的。”
方木沉吟半晌,十指交叉,放在桌上:“看来你清楚。虽然很无聊,但是审问前的过场还是要走一遍。陈霆,你被捕了,你有权保持沉默,但是之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。对此,你有什么异议吗?”
男人十分顺从地回答道:“没有。”柔顺而又有光泽的黑发让他此刻看起来,竟然有一丝意外的乖巧。
方木抬起头,冲摄像头作了个手势,示意外面的人将电脑拿进来。
陈霆换了个坐姿,盯着方木看了半天,突然笑了起来:“方警官,仔细看,你长得挺像一个人。”
方木抬眼看了他一眼,没接话,陈霆也不管他的反应,自顾自便说了下去:“你也不用查了,我认,那些罪,我都认。都是我做的,你们直接定罪吧,定好了就放我回去睡觉,我困了。”说完,他还打了个哈欠,似乎真的很困顿。
“为什么?”方木审视着对面的男人,眼神里透出犀利的光。
为什么完全不抵抗,完全不辩解?自己手上掌握的证据都还没有直接拿出来,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就逃不了了?
陈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像个小孩子一般,身子向方木的方向前倾,压低嗓音,带着点撒娇的味道:“因为我困了呀,反正问来问去最后我都会定罪,还不如快一点,我全认了。放我回监狱睡觉吧,方警官。”
方木的脸一下子就黑了,他指了指陈霆手上的手表,冷声道:“陈先生,如果我没记错,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左右。”
陈霆坐直身子,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手表,点点头:“是啊。可是干我们这行的,你见过有白天出来杀人的?”
方木还想说些什么,这时耳麦里传来上司的声音:行了,先将陈霆收监,反正物证在,他自己也认了,审不审确实没什么差别。
“可是!”方木本能的想要反驳,可是那头压根不给他机会说话,审讯室的门就开了,两个狱警走了进来,将陈霆带走。出门口之前,陈霆还回头冲他笑了一下,居然带着几分腼腆。
陈霆是在跟他打太极,方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一点,常年的心理学进修让他比旁人看得更加透彻。这案子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!至少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!他在包庇谁?一定是,想要掩护谁!
而这个人,十有八九,就是项式集团的老总-----项允超。
2.
陈霆被关在单人监狱,他现在是重罪犯人,门口都配备着两名警员看守。
陈霆躺在床上,望着泛黑的天花板想,他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。
他知道项允超恨他,恨不得他去死,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,他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感觉到心痛。
联合他的手下,收集他的罪证,将他送进监狱。
也好。
陈霆闭上眼睛。
他死了也好,能死在项允超手下,他倒也心甘情愿。
反正他们之间到最后,不是项允超先杀掉他,就是他亲手解决掉项允超然后陪葬。就算项允超不杀他,可能总有一天他也会控制不住自己杀掉项允超。现在他先走一步,也好,想必项允超以后也会过得更好。
他是极度自私的。他甚至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有病。
那病态的占有欲像魔鬼一般啃噬着他。
如果你能乖乖的,永远陪在我身边,就在这一刻,在这一刻死去,做一个永远听话的布娃娃……
我也会陪你一同逝去……
这样,我们就都不会老……
我们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了。
3.
陈霆是个孤儿,从他记事起,他就知道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一类人。他睡过马路,翻垃圾桶,跟流浪狗抢食物,再后来他被送进了收容所,可是收容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心人,他只能继续擦掉眼泪,在收容所跟一群大孩子打架,为了一点点食物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反抗。俗话说得好,狠的怕不要命。
但他那时年纪小,还不懂这个道理,他只知道,只有把对方打趴下,他才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,他们才不会欺负他。
也是因着他这一股子狠劲,被来香港经商的项式集团给看上,带去了大陆。
那是他第一次坐轮船,还穿了新衣服,虽然料子粗糙到不行,但是他还是幸福的不行,他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,他甚至无比感激那个带他离开的年轻男人。
可是到了大陆,他才发现,迎接他的并不是美好的新生活,而是新的地狱。这个男人是项式集团的老总,他来香港,不过是为了挑些没人要的流浪儿,带回大陆的地下斗兽场,把他们当玩物,让他们在笼子里互相厮杀,最后胜出的,便可以进入项式集团的杀手培养队伍,跟一群精英的孩子一起接受培训。
年纪小又营养不良的陈霆,怎么打得过比他壮一倍的孩子呢,而且胜出的条件不是打赢,而是将对方完全杀死。
他害怕,他真的害怕。
可是不打他就只能面临死亡,他在候场室看到一群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抽着烟围在笼子边,投掷着手里的金钱,像看两只互斗的动物一般,他们的眼神里闪着让他恐惧的光芒,那是一种人性灭绝的光,带着残忍,在笼子边上下注呐喊,欢呼爆笑。
鲜红色的血液一遍一遍地冲刷着笼子里的地板,也染红了陈霆的双瞳,他站在候场区瑟瑟发抖,手脚冰凉。
随后,他就被推上了斗兽台,面对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小胖子,他不断的被打趴下,又不断的站起来,鲜血麻木了他的神经,模糊了他的视野,他浑身都疼,感觉身体支离破碎,只想快点解脱。恍恍惚惚间,他想,他可能就快死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他第一次遇见项允超,他听见一个清脆的孩童声音飘了过来,好似天使,扯着那个年轻的男人撒娇:“叔叔!不要打死他好不好?把他送给小超当跟班,好不好?”
一句话,挽救了他的生命。
从此,项允超成了他生命里的光,唯一的一束光。
而他,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,要想活下去,就只有比别人更狠。
只有狠,才能得到他想要的,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。
TBC